陈贤妹列传

陈贤妹列传

陈贤妹者，粤北清远人，年近耳顺，鬻废品为生。辛卯孟冬，佛山黄岐有奇案：垂髫女悦悦遭轊辏，七车过而不救，十八路经而弗顾，独贤妹负篓趋救，抱血娃号于市。事闻，举国恸然，清道夫竟成国士，世谓之"冷街义媪案"。

初，十月十三暮，悦悦嬉于五金巷。突遭货车轧足，复遭卡车轮腹。首车遁，次车辗，三车驰。女童肠露于野，指颤若求。时华灯初上，铺主掩门，行客绕道，贩夫收秤，皆作不见。有宝马香车驻观，摄毕扬尘，云端竟现"碰瓷新术"之讥。

贤妹方拾秽于暗隅，见血娃如见幼孙。弃篓扑地，以敝襟裹创，赤足奔医坊。途遇摩的，泣跪求载。医者剖腹惊见：脾脏尽碎，骨如齑粉。弥留三日，悦悦攥贤妹半片衣角而绝，年方二岁。

太史公查案牍，得四骇：

其一，首祸司机夜饮欢歌，言"碾畜耳"； 其二，某铺主恐污阶前，以帚扫血入沟； 其三，十八路人讼堂互诿，皆称"未见"； 其四，贤妹遭疑"图赏金"，衙役三审其居。

然云端现闭路影画：贤妹白发蓬飞，血染蓝衫，抱垂死娃如捧琉璃。万民联署请旌，御赐"义薄云天"匾。清远父老醵金赠屋，贤妹泣拒："但求世人不效冷眼客。"

太史公曰：

"恸哉！十八路皆瞽，独拾秽者明！昔孔子斥'见义不为'，今观佛山事，岂非礼崩之象？然贤妹以篾片之躯，挽既倒之仁，诚为暗夜萤光。"

"夫悦悦之殇，非独轮毂之罪。当是时，商铺栉比，皆悬'诚信'金匾；行人接踵，多佩菩提念珠。然见垂死而不救，闻哀嚎而疾走，此非《礼记》'不独亲其亲'之反乎？"

"贤妹之篓，所载非止废品，实乃世道良心。彼宝马车主、锦衣铺商，金玉其外，败絮其中。反观拾秽媪，敝衣藏玉壶，何其讽也！"

"然深忧者，非独人性之冷。医坊拒收血童，衙署初疑义举，此非制度之寒耶？若使彭宇案不冤，小悦悦案不彰，则古道热肠，终湮于法网疑云。"

赞曰：

五金暗巷，血月当空。七轊绝命，十八盲瞳。 篾媪弃篓，抱雏啼血。半片蓝衫，万古高节。 昔有子路拯溺，今见贤妹护殇。浊世独清处，最是拾秽裳！ 太史勒石，以问兆民：尔袖手时，岂非修罗道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