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福珍列传
唐福珍者,蜀郡金牛人,鬻灯饰为业。己丑岁冬,司城吏率众强毁其宅,福珍举火自燔,三日而绝,年四十六。事闻,四海震骇,白烛满锦官城,野老书"苛政猛于祝融"于残垣,朝野争讼三载不休。
初,福珍筑宅于天回镇,持官牒廿载。戊子年,忽有皂隶称"违制",勒令拆毁。福珍讼于廷,得"缓拆"令。然腊月廿三,天降寒霜,突有铁甲车百辆围宅。福珍率亲族登楼,悬《宪法》《物权法》于牖,持煤气罐泣告:"此非宅,乃民命所系!"
辰时三刻,司城吏破门。福珍叔父持DV录影:皂隶掷烟弹,弩射催泪矢,老妪幼童皆呛咳。福珍姊弟缚手于暖气片,犬毙庭中。福珍忽跃窗台,淋膏油于身,举火高呼:"以吾血鉴民权!"烈焰腾空三丈,众吏骇退。
太史公查御史台牍,得四骇:
其一,强拆令未盖朱绶,乃胥吏私制; 其二,涉事皂隶多有刑余之人; 其三,福珍宅实居六十载,非违建; 其四,灭火后搜出《拆迁补偿协议》,墨迹未干。
福珍弥留之际,于病榻诵《诗经》:"溥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"言迄泪尽。其夫熊建平持烧焦《宪法》叩阍,遇阻于京郊。锦官书生联署万言书,有司迫于舆情,终黜七吏,然主谋皆迁他职。
太史公曰:
"痛哉!匹妇之燔,烈于烽燧!昔介子推焚山,为全忠节;今观福珍事,实护民产。然以血肉抗铁甲,不亦悲乎?《周礼》载'司市掌市廛',未闻'司拆掌毁宅',今之暴政,竟逾古制!"
"夫唐氏之宅,非阿房宫之奢,非铜雀台之巨,不过遮风蔽雨之所。然司城吏毁之如捣蚁穴,岂闻杜甫'安得广厦'之叹?昔商鞅徙木立信,今官府拆楼失义。所谓'发展',竟成饕餮之别名乎?"
"尤可叹者,维权需以命搏。若使福珍通律法、精讼术、晓舆情,何至付之一炬?然黔首终日劳碌,焉能尽谙庙堂机巧?此非韩非子'法莫如显'之反证耶?"
"然深忧者,唐氏既殁,强拆未绝。每闻'公共利益'四字,辄见老弱持煤气罐于楼顶。岂非《盐铁论》'刑非诛恶,法非爱民'之验乎?"
赞曰:
锦官烈妇,寒霜焚身。宪法悬牖,难护片瓦。 昔有精卫填海,今见唐氏焚楼。民产如累卵,官令似雪刀。 太史泣录,以问苍天:率土之滨,莫非民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