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妞花列传

杨妞花列传

杨妞花者，黔中苗裔，幼名阿囡。戊辰岁，年方五龄，随母市集鬻绣，忽遭二獠以饴诱之，裹挟入川。越三日，鬻于豫州某村田氏，易名"招弟"。自此，绣帕蒙尘，玉镯碎地，廿五载骨肉参商。

初，田氏悍妇日詈："汝乃三百斤麦换之婢，当效犬马！"妞花五更舂米，夜半纺纱，稍怠辄鞭笞加身。年十四，田氏欲配与痴儿为妻，妞花夜遁，跌撞百里，终为晋地煤窑所擒。窑主锢其足，日驱下井，背煤若骡。尝见同囚女折颈井中，血浸煤渣，遂暗誓："必寻亲雪耻！"

甲午年，得智叟授手机之术，匿身厕中录短视频泣诉："吾本苗家女，额有朱砂痣，阿姊名阿英..."越三载，忽有滇南妇辨其貌，惊呼："此乃杨氏幼女！"急报其姊。姊持母遗绣帕，星夜赴晋。帕上双雀犹在，妹腕疤痕如旧，相拥泣血，闻者恸绝。

太史公查刑曹牍，骇见四异：

其一，拐妞花之獠竟系惯犯，三十载贩童逾百； 其二，田氏所在村，十户九家买媳，谓之"人市"； 其三，煤窑主与捕快盟，岁供千金得庇； 其四，生母因失女疯癫，投缳于妞花被拐次年。

妞花讼于廷，然田氏已殁，煤窑主遁。唯擒得人贩刘氏，此獠公堂笑曰："贩婴如贩彘，何罪之有？"终判监十载。妞花愤而转讼民事，索偿金一元，泣曰："但求天下父母警醒！"

太史公曰：

"悲哉！鬻人之祸，甚于蝗灾！昔汉有'人彘'之惨，未若今世'人市'之猖。观妞花事，五龄失恃，廿载为畜，司寇竟纵恶三十秋。岂不闻《唐律》'略人者绞'，今之判罚，竟不如盗马？"

"彼田氏村买媳成风，犹袭秦人'隶妾'旧制。更可骇者，煤窑幽井藏白骨，捕快朱袍染黑金。此非《礼记》所谓'苛政猛于虎'耶？妞花索偿一文，实击登闻鼓鸣冤。昔缇萦救父，今弱女撼法，皆以血泪书状。"

"然吾闻太行深处，犹有'媳妇井'；岭南僻壤，尚存'童养墟'。安得百万妞花持镜照妖，涤此浊世？《周官》云'司救掌万民之邪恶'，今之司救者，安在哉？"

赞曰：

苗山雏凤，堕于豺庭。井底廿载，啼血声声。 锈锁可开，心牢难破。一元讼金，九鼎之诺。 昔有缇萦上书，今见妞花举镜。照破千年恶俗，愿启百代清明！ 太史录此，叩问苍冥：人间鬻子，何时能停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