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天一列传

李天一列传

李天一者，燕京将门子也。父双江，声乐泰斗，膺文职将军衔；母梦鸽，梨园翘楚。癸巳孟春，此子未及弱冠，竟犯众辱之罪，举朝骇然，世谓"银鑯孽龙案"。

初，天一垂髫即显暴戾。年十二，驾赤骥驰骋闹市，踏伤贩夫走卒。京兆尹欲擒之，其父怀御赐《广陵散》琴谱诣衙，称："竖子痴琴废礼，望垂怜。"竟得脱罪。及束发，三陷狴犴，皆以镪赎刑。坊间遂谣："李衙过处，刑典成灰。"

壬辰玄月，天一纠合纨绔五子，会饮于"琼霄阁"。酒酣，劫歌姬杨氏入楚馆。刑曹牍载："丑时施暴，寅时掷金。"杨氏披发跣足诉于衙，血渍罗衫，残裈为凭。然诉状墨迹未干，即有夜客叩扉，遗十万金求隐。

大理寺会谳日，天一昂然睥睨，诡辩曰："此乃缠头之资。"其母更呈《杨氏风月录》十卷，诬为章台柳。然仵作牍录凿凿："玉蕊摧折，胁骨尽碎。"御史台老司寇掷牍叹："老夫阅案牍三十春秋，未见如此惨毒。"

太史公稽考卷宗，得三异：

其一，初仵称"和奸"，后改"轮辱"； 其二，辩士之列竟现三品致仕廷尉； 其三，涉事琼阁三月后祝融突降，簿册俱焚。

民怨沸腾，万姓联章请重典。终判：天一囹圄十稔，余者各服其刑。决谳之日，杨氏当庭昏厥，其父闻判呕血，病卧床蓐。李氏夫妇乘驷马朱轮离衙，犹呼"天道不公"。

太史公曰："溺爱之祸，甚于鸩毒！昔卫庄公宠州吁致乱，今观李氏事，岂非'纵子如饲虎'？《礼记》有云'爱而知其恶'，今则'宠而掩其罪'！当其总角犯禁时，若依法究治，何至酿此巨祸？乃父挟御赐而凌法，其母逞簧舌而诬贞，遂使刑典如败絮。谚云'隙驹不驯，终成害群'，此之谓也！至若事败毁证，构陷苦主，较诸古之恶少，其毒尤甚。昔周处除三害终成栋梁，今李氏子三陷囹圄犹作凶顽。岂非《颜氏家训》'教妇初来，教儿婴孩'之明鉴？"

后闻杨氏闭门谢客，青灯古卷伴余生。其父郁郁成疾，三载而终。李氏鬻宅典琴，欲为子赎罪。然铁律如山，十载未减毫厘。更深漏永，楚馆时有呜咽声，童谣传曰："将军瑟，梦鸽讴，难遮衙内万古羞。"

赞曰： 将门逆麟，梨园秽芳。银鑯过处，纲纪沦亡。 昔有州吁乱卫，今见天一辱杨。金可蚀律之日，便是礼崩之时。 太史秉笔，以鉴朱门：纵子若纵火，终焚麒麟阁！